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爸妈说:哥哥是个脑瘫,你出生就为照顾他,苦也活该,累也活该,直到死去。

甘北 甘北 2022-01-16

本文作者:圈圈

首发公众号:甘北


许亚萍并不是许家第一个孩子,她上头还有一个哥哥,比她大七岁。 
但如果可以,许亚萍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一个哥哥,因为,许哥是个傻的。 
许哥刚出生的时候,八斤重一个大胖儿,许家上下都很高兴,月子里许妈享受的是皇后般的待遇,头都仰得比别的妯娌高两分。 
可渐渐的,大家发现许哥有点不对劲,别家差不多在娃儿都会说话了,他还不会,走路也比其他娃儿慢。 
一开始,许家抱着很大的期望去治,跑了很多医院,偏方也信了很多,后来渐渐绝望了,他们不得不承认,这是一个有缺陷的孩子。  
许哥六岁的时候,城里出了个新闻,一个脑瘫儿的母亲过世后,他独自在家里饿得直啃椅子充腹,被发现的时候瘦得只有四十多斤,全身只剩一层皮脆弱地裹着骨头。 
许妈去看了一眼,最后哭着回来的。 
回来后就跟许爸说,咱们再要个孩子吧。 
将来万一他们没了,许哥总要有人照顾,没谁比得上亲弟妹。 
就这样,许亚萍还没出生就带着责任了。 
为了让许亚萍不扔许哥,许爸许妈从小就跟她说,许哥是世上她最亲的人,她要对许哥好,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下他。  
于是,打小许亚萍的身边就有个许哥。 
她小的时候还不懂许哥跟其他人的区别,一直把父母的话放在心里,有些小伙伴骂许哥是傻子时,她还会捡起地上的石子扔过去骂道:“你才傻子,你全家都是傻子! ”
等她上了五岁,早就不再尿裤子尿床了,可许哥还会尿在裤子上,她笑许哥笨,许妈就会轻喝一声:“不许这么说,你哥只是学得慢了点。 ”
有一回,街上的一个皮小子骗许哥吃馊掉的面包,许哥咬了一口,说不好吃,那些人起哄说:“那是你傻,尝不出这东西的好。 ”
许哥是傻,可傻子更不乐意别人叫他傻子,于是他死命地咽,把馊面包全吃了下去,结果病倒了。 

许家的经济情况本来不算坏,两口子都有工作,可他俩对许哥一直没死心,想着能把他治得更聪明点儿,所以钱扔进去不少。
许哥那一病就进医院了,医生说还得住院,这下又得分出人去医院照顾,许爸和许妈忙得晕头转向,偏偏许哥也不是个听话的,在医院里呆不住,趁人不注意自己拔了针头跑了出去。 
许妈找到大半夜也没找着,只好告诉了许爸,他怕许亚萍一个人在屋里不安全,索性背着她一起去了医院。 
许妈看到睡得有些迷糊的许亚萍,找不到许哥的惊慌让她的情绪失衡了,她恼怒地把许亚萍从许爸的背上掀下来,负气地拍打着她的胳膊,咬着牙骂:“你为啥不好好看着你哥,要是他没吃那个东西,怎么会病,又怎么会跑!你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都是你害的! ”
许亚萍被打清醒了,她无措地看着一脸扭曲的许妈,还有一边哀声叹气地张着手,却最终没有拦住她的许爸。 
五岁的许亚萍在茫然之后就是难过,却也明白了一件事,许哥有事,被骂的是她。 
把这个关系换算一下,那就是,在许爸许妈的心里,她没有许哥重要,她突然打了个哆嗦,觉得很冷。 
后来,许哥被找到了,他在外面冻了半天,又没穿鞋子,脚底都被硬物割伤了。 
许妈又哭又笑地扑过去,许爸也跑了过去问长问短,有没有哪儿不舒服,他们全然忘了许亚萍就孤零零地站在一边。 
折腾了这么久,值班医生重新检查了下,说问题不大了,要是在医院住得不自在,也可以拿了药回家吃,效果一样。 
许爸也懒得再回去了,想着就在病床里囫囵撑到天亮就一起出院回家。 
两大人就和衣在椅子上凑和着,许亚萍就被塞到病床上跟许哥一起。 
许哥身上还带着寒气,他傻傻地拉着许亚萍说:“妹妹快过来啊。 ”
那时的许亚萍还理不清自己的情绪,只觉得看着许哥,有股闷闷的感觉溢了出来,她抿着嘴,闷不吭声地背对着他缩进被子里。

许哥的手在被子里摸索了一阵,往许亚萍手里塞了件东西,她不要,又推了回去。
许哥固执地又塞了过去,她又推,他又复塞,来往了好几次,许亚萍很不高兴地捏着那玩意儿往被子外一扔,许哥急了,叫了出来,把许爸他们惊醒了。 
亮了灯,许哥一脸委屈地看着许亚萍,巴巴地说:“我捡回来的,妹妹把它扔了。 ”
许爸当即就趴在地上找,没找着,许哥就有些闹脾气,许爸本来工作就累,又一夜没睡,情绪也不太好,就揉着太阳穴怪许亚萍:“你咋能把你哥给你的东西扔了?太不懂事儿了! ”
许亚萍眼睛一酸,差点就要哭出来,她猛的一拉被子,把自己裹了起来。 
她慢慢明白了,许哥跟她是不一样的。 
许亚萍上学后,许爸许妈的工作更忙了,许哥几乎就交给了许亚萍,她去哪儿都得带着他,她上课,他就在门卫室里玩,下了课两人再一起回家。
整个学生时代,她没有一个朋友,不是不想,而是不能。 
人人都知道她有一个傻子哥哥,所以嘲笑她,觉得跟她亲近了也会沾了傻气。 
唯一一次,有个同学过生日,也约了她,她欣喜若狂地赴约,那种场合自然不能带上许哥。 
可他不依不饶,竟然追着去了。吃蛋糕的时候,一群少男少女玩疯了,追着在其他人脸上涂奶油,许亚萍也不例外。 
其实那一刻,她很高兴,那意味着,她被接纳了,有同龄人的快乐了,可许哥把一切都破坏了。  
他以为那个在许亚萍脸上涂奶油的人在欺负她,直接冲过去打人家。 
许哥比他们大七岁,长得又壮实,把人的鼻梁都打断了。 
许亚萍傻眼了,她看着那个把她护在身后,以为自己是个勇士的许哥,心里却无限荒凉,其他人看她那种鄙夷又可怜的眼神刺得她恨不得蹲在地上缩成一团。 
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自己面前,为什么要破坏掉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情谊? 
他是她哥吗?不,是她的债主,天生就是来向她讨债的! 
后来,许家赔了一笔钱把事儿了了,可许亚萍却彻底被孤立了,谁敢靠近她?万一她那个傻子哥哥又把人打得断胳膊断腿了咋办? 

大学那几年是许亚萍最快乐的时候,因为不用走在路上时也要注意许哥是不是跟上了。
毕业后,她原本已经在外面找了工作的,可许哥又惹出了事儿。 
他有天想去救一只楼顶上的猫,结果没站稳摔了下来,许爸看见了这一幕,冲过去垫在他身下,结果他没事,许爸的腰却伤着了,这一伤,工作只好打了内退,许妈一个人又照顾不过来,只好叫许亚萍回来。 
她想拒绝,她妈就哭了,他们愧疚得情真意切,却也要求得理所当然。 
许亚萍把电话攥得死紧,她是真的很想没有良心一回的,可她又做不到,这么些年,她已经默认自己要负担他们一辈子。 
有些东西,从小就像紧箍咒一样天天在耳边念,尽管很讨厌,但下意识的反应已经行成了。  
她回去那天,许哥去接她,嘴咧得很开,说妹妹回来了啊,以后又能在一块儿了。 
许亚萍冷冷地看着他,想大声质问他,为啥要去救猫?结果蠢得把许爸弄伤了。 
其实她也知道,自己并不能在外逃避多久,可人一旦有了借口,就会死抓着不放,好像假如没有发生,一切就可以不同似的。 
她感觉一切又像回到了少年时期,她的生活就是不停地看着许哥,不停地替他收拾烂摊子,不停地,还不知道哪辈子欠下的债。 
许亚萍二十八岁才结的婚,她自己谈过,也相过亲,可得知她有一个傻哥哥之后都打了退堂鼓,是啊,谁愿意要这样一个负担?现代人谁活得没有压力?谁都想活得自在些。 
后来,她有了儿子,战战兢兢地看着他长大,儿子喊出第一句妈妈时,她哭得很厉害,心里也终于落下了一块石头。 
儿子是正常的,她的家族基因并没有坏,只有许哥才是那个上帝作恶扔下的坏种子。 

儿子五岁的时候,许亚萍跟人合伙开了家店,生意很忙,所以没办法,就把儿子交给许妈照顾,她跟许妈说少让儿子跟许哥接触,许哥力气那么大,又没轻没重的,万一把儿子伤了怎么办? 
许妈都答应得好好的。
可那天,许亚萍正在跟客人谈事情时,眼皮突然跳得厉害,果然,她妈打电话来说出大事儿了!
原来,许哥偷偷带着儿子去骑车,结果车翻了,儿子的头被磕破了,许亚萍赶到的时候,儿子已经昏了过去,头上一片血渍,皮肤白得有些透明。  
许亚萍差点没站稳,她晃了晃身体,咬着牙把儿子送去了医院,医生说颅内有淤血,有一定的可能会压迫到视觉神经。 
换句话说,儿子可能失明。
许亚萍彻底崩溃了,她狠狠抽了许哥一耳光,骂他:“你要害了我儿子,我跟你没完!”
她像只失控的母狮子冲着许哥发泄,许母看不过去了,过来拉架,说你哥也受着伤呢! 
是呢,他胳膊流了的血干了又被她撕开了口子,腿也肿得发抖,可许亚萍却觉得他活该,比起她儿子可能会瞎,这点痛算个屁啊!
过了好一会,许亚萍才想起来问许妈:“我不是说过不要让他俩在一块么?为啥他们会一起去骑车? ”
她生的儿子她知道,有点认生,一般不会跟人出去玩。 
许妈吱吱唔唔了半天,许亚萍却也听明白了,她是故意的,她就是想让许哥跟儿子多接触一些,最好,能产生深厚的感情。 
她是在替许哥打算以后呢! 
许哥不知道生活的压力,冷了只管要穿,饿了只管要吃,世界再残酷也无他无关,他在他的世界里称王称霸,过得极为潇洒。而许亚萍却会被生活摧残得提早老去,说不定当她成了一个佝偻老妪时,他还头蛮牛一样健壮地天真着。
所以,许妈对许亚萍的儿子也灌输着要对许哥好的意识,这样等她老了,她的儿子就会接过照顾许哥的担子。

许亚萍脑子一嗡,她为啥找着借口不让许哥和儿子亲近?为的,就是让两人不能发展感情。 
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,就已经背负着许哥了,她这辈子是无法挣脱了,可她儿子的人生不应该戴着这把枷锁。 
所以,许妈凭啥安排她儿子的人生?结果还可能害得他失明?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傻子,拖累两代人?讨她一个人的债还不够吗?凭啥还要拉上她儿子?! 
许亚萍尖着嗓子把几十年来她受的委屈通通骂了出来,骂许爸许妈自私,自己没本事就拉上她做垫背,害了她一辈子不够,还想害她儿子! 
她回忆起自己贫乏又可怜的童年和少年,因为许哥,她被人奚落,被人嘲笑,也被人孤立,高中因为要照顾许哥,她的学业也受了拖累,要不然,她本可以考更好的学校。 
后来,她喜欢的人因为许哥放弃了她,现在的婆家也因为许哥的存在轻视他,怀儿子时,婆婆甚至说:“要生出来像你哥那样的,我们可不管啊。 ”
她死咬着牙,尝到了血腥味儿,却没法反驳,许哥的傻活生生地摆在台面上,她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,只好忍着。 
她仿佛,从来没有肆意过,一个傻子就足够让她的人生染成灰色。
骂到最后她蹲在地上哭了,最后她打了一个哭膈说,如果早知道活着这么累,我情愿你们从来没有生下我!  
许亚萍骂完一通就被医生叫走了,她也没管许爸许妈是啥脸色,痛吗?悔吗?那也是他应该受的,早在他们怀着再生一个来负担傻子的想法时,对她就已经很不公平了。 
医生那边是个好消息,儿子颅内的淤血散得很快,应该不会失明了。 
许亚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,那几天就盯着儿子的病情了。 
那期间,只有许妈来了几回,许亚萍也没放在心上,她知道那天她骂得太狠了,他们心里肯定有想法,可她不后悔,他们也该反省反省了。


儿子终于可以出院了,视力虽然受了点影响,但好歹没有失明,只要注意点还是没啥大碍的。 
许亚萍也觉得该回去看看许哥了,说来她也觉得奇怪,以前许哥从来没有这么多天不出现在她面前的。 
她回娘家的时候,许爸好像已经等她很久了,他说:“让你受委屈了。 ”
许亚萍已经不是情绪激动那会了,听到这话有些别扭,有些自嘲地说:“还说这些干啥,这么多年都过来了。 ”
她早就接受了。  
许爸说:“你骂得对,这对你很不公平,我们觉得你辛苦,却没想过这也是我们逼的。 ”
不,或许是想过的吧,但是没有办法,他们需要一个接任者,于是忽视了她的委屈。 
他们想通过自幼捆绑的方式将他们绑在一起,好让许亚萍扔不掉许哥,可这又何尝不是让他们逃避了做父母的责任? 
所以,这些天他们没有再让许哥去找许亚萍了。 
许爸深深叹了一口气说:“你哥的命该是我们管的。 ”
许亚萍猛的心口一跳,总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,她有些结巴地问:“你,你们打算咋管? ”
许爸说:“我跟你妈现在还能动,管得住他。 ”
至于动不了时候……许爸没有具体说,但许亚萍猜到了,他们是想到时候把许哥也一起带走吧。 
她觉得有些荒唐,又觉得有些无奈。 
荒唐的是,当初他们任性地决定了自己的出生,现在,又任性地决定了许哥的死亡;无奈的是,他们想用这种方式,释放她的辛苦。

许哥突然回来了,他看见许亚萍,原本想冲过来的,但想起了啥,又收住了笑,慢腾腾地挪远了。 
许亚萍看得有些气闷,却又有些心疼。 
于是,她喊了一声:“哥,你手里拿的啥? ”
“哦,花和菇子,你爱吃的! ”
许亚萍以前带他去爬过山,说过喜欢那花也喜欢吃菇子,他都记下来了,不能去看许亚萍的时候,他就跑去山上,摘花和菇子。 
他说:“菇子好难找,我找了很久,你看我手都划破了。  ”
许亚萍低下头,突然有些眼酸。 
她想起了一些事,小的时候人家骂许哥是傻子,她捡石子扔过去,那些人也扔过来,他就挡在她面前;生日事件之后,他后来知道自己错了,为了让她不生气,就跑去那个被打的男同学那儿让他打回来,结果人家更觉得他傻得厉害,更不想理她了;大学时每次她回家,他都会把藏起来的好吃的给她…… 
她无法定义这些过去是不是美好的,却也无法否认这是一个人最真诚的部分。
这个人,是她哥哥啊。 
她并不愿意,却也陪了三十多年的哥哥。 
许亚萍找来医箱,替许哥清理伤口,她说你别再去了,下回我带你再去,他乖乖地应哦。 
包扎好了之后,他认真地盯着绷带,神情一片天真。 
许亚萍看着他想,他来到这世上,却看不到这个它更多的样子,他只能无知地关在自己的世界里活着,其实,他比自己更没有选择权。 
生命本无辜,也许有些人就是要接受这样的宿命。
比如许哥,比如她。 

她带着照顾许哥的任务来到世上,就要履行到死吧。

-来自读者投稿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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